今年是我们的建院三十五周年,自2017年起我暗下决心,决定每年要写篇文章跟大家谈谈一年来的所思所想。只是不知为何今年的文章似乎格外难写,起笔多次,
又苦于没有思路,又担心不如先前的好。已经写了多段,又全然放弃,颇有些江郎才尽之感。
我发现想要的太多,就容易受限太多。想顾及的人与事越多,也便容易失去具体受众与焦点。没有了具体的读者听众与焦点,所写所讲自然就变得空洞无趣起来。所以文章也便少了份真诚,没有了真诚便再难以打动人。想要既要又要还要,终归不属于我们平凡的生活,不属于我们普通的个人。他说:“纯真而不欠闻达,善良而不失坚强,把生命高举在尘俗之上,又溶化于社会之中。”我想最终能真正走入人心的,必然是那些鲜活而善良,有血有肉,富有理想又不脱离实际且愿意坚持的人。
各位同仁,我们的医疗行业在今天并非处在一个理想的时代,而是充满了质疑、冲突与互不信任。医患之间的矛盾与质疑,并不限于私立医院,也普遍存在于公立医院。既便基于自身立场,我也并不想说今天这些现象多是对方的责任,即使过去媒体确实存在一些曲意的误导,而莆田系唯利是图的做法在过去则确给了社会一个极其糟糕的印象,并且这些风气也一定程度影响了整个行业。与此同时长期的机制性缺陷与收入结构不合理所滋生的腐败,也让政府与医疗机构间存在一定程度的不信任,故而反腐成了常态。此些背景下,年初又一场轰轰烈烈的医疗反腐浪潮袭来当然也并不能说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只是互联网中对医疗行业清一色的攻击与谩骂,不论对象是不是自己,让所有从业者都或多或少的真切感受到了对立与寒意。虽然今年的经济形势统计数据尚可,但是整体感受似乎并不好,股市是经济的晴雨表,资金通常不会说谎。疫情放开后并没有预期中的经济快速复苏回暖,反而更多人失去工作,面临困境。各行各业都更难了,在困难与挑战,在质疑与谴责中,我们何时或者说还能再拥有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的社会环境与时光吗?我们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回顾今年的工作,医院等级评审占据了我们绝大多数人大部分的精力。由于等级创建占用了如此之多的精力,以至于我回顾一年工作,似乎再没其他记忆点。我们所有人紧绷着这根弦,不敢放松,不能放假。等级医院创建的过程繁复,重点要点颇多,从PDCA、RCA、HVA等等现代管理工具的引入与使用,到质量指标管理、医疗、护理、院感、后期保障等维度的全面提升,再到围绕医院安全、质量、服务与效率种种内涵与标准,所有亲历者都感怀于身我想不必在此再行赘述。当然对于等级医院的创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全然理解其内在意义。把等级医院理解为资料的堆叠与无助于业务的上级检查,自然是消极的做法,最后即使真的挂上块牌,除了付出高昂的成本,对实质性的业务则并无助力。所以在我看来我们本次评审的过程最为欣慰的是我观察到我们的行政逐步建立起了系统性的做法,而我们的临床开始拥有了管理的思维。而我们需要了解对于管理思维的重要,体现在当我们服务人群超过我们个人能力范围的时候,便需要以组织协同的方式,以团队的建设来拓展更宽的边界。如果说现代临床是以循证医学为基础,较之传统医学更为高效与可靠,那么我认为现代管理则同样是以循证的方式,区别在于管理是以组织建设的形式来实现更大规模化的诊疗,同时还要尽可能将之控制在同一质量标准。我想说的是,若是以一种全面而积极的态度对待,既能充分觉察,等级医院建设是现代医院管理当前一种具像化的做法形式,而现代医院管理目的在于为临床提供更好的保障与监管,更为有效安全舒适的临床诊疗服务之于患者,即是一个现代化的医院组织真正的价值所在。
谈到医疗机构真正的价值所在,35周年的总院拥有太多沉淀,太多的优点与缺点混杂有时反而让我们不再容易发觉哪些是关键要点。回顾刚刚运营一周年的丽水院区,因为不大的规模,简单的早期团队,大多全新的开始,反倒或许可以让我们拥有更好的观察视角。
丽水院区在去年11月15日开始正式运营,我们做了非常多的思考与探索,也拥有非常多的寄望与期待。从整体医疗建筑布局到早期学科团队组建,到新兴的绩效机制与信息化建设,再细化到食堂中水磨地中的闪闪发亮的小贝壳。是的,即便是丽水院区的食堂我们原先也做了非常多的构想,有专门的冷菜窗口,采购的是足够耐用的实木餐桌,甚至还想过要兼顾西餐。去年我们还在院内举办了非常成功的名家画展,期待医术与艺术的融合,有效提升了医院的格调,并且期望定期举办后续展览。只是最终我发现众多尝试,有些例如食堂我们自己完全没做好,有些例如画展则是患者与家属实际上并不是那么需要。我在反思,真正的价值所在不一定繁复,而是对于核心价值的体现,应当可以用简单的语言明确的告知患者选择我们的理由。
丽水院区的临床团队在组建初期经过慎重的挑选,由学科能力扎实性格稳健的创伤病区主任叶勇光出任业务副院长,另外两位创伤骨科主诊则选择了有扎实手外基础并有创伤轮转经历的应军海医生以及有非常强门诊沟通能力的潘建平医生。关节与脊柱是重要的大科,不过在一开始并没有明确实际的主诊与负责人,在早期大家认为在丽水院区门诊人次还很低的情况下采用骨干轮转的方式或许更为合适,因为直接抽调脊柱关节大科高年资医生在人力成本上存在较大的压力。
在运行一段时间后,创伤骨科门诊在经历早期低位门诊人次后,开始稳健增长,而脊柱与关节虽然选派的骨干在总院都属于高年资,但是人次却不如预期。在实际工作中,我们观察到轮转的做法有时难免因为总院有急诊手术而要调班,同时对于复诊的患者往往与初诊时面对的医生不一致,而对早期病情未必熟悉,故而难以建立长期信任。更重要的是轮转的方式总难免带有轮转的心态,这种心态与长期主义是相悖的。短期轮转时面对患者,因为不是自己长期的事业,在门诊多说一句与少说一句也就容易变的无有所谓,但是这多一句有时候恰恰是患者需要的,也恰恰是患者能够感受到的真诚与不同。因此虽然我曾经也是“医生集团”的簇拥,但是一段时间后我对集团内“医生集团”的做法还是提出了质疑,基于上述分析与观察我认为即使公立医院医共体间的下沉与帮扶在轮转心态上或许也面临同样的挑战。树立临床价值,需要的作为有很多,需要更为准确的诊断,需要更为有效的治疗,需要更有温度的关怀与沟通,但是临床价值的树立以及任何其他我们所珍视的核心价值的树立,都首先不可或缺的一点,就是都需要我们有人将其作为自己终生的事业,足够爱惜,并为之付出足够的努力。没有这一点便少了底层的基础。所以,最终尽管依然面对争议,我还是下定决心明确抽调了黄锦波主诊与陈昌源组长作为丽水院区脊柱与关节的全职主诊,门诊不再轮转,病房自己管理,高难度手术则由总院主任进行会诊与主刀。我们也欣慰的发现,这个调整后,他们逐渐赢得了越来越多患者的信任。
有人把医院做成一门生意,但我还是更愿意把医疗作为事业。我认为公众的信任是一家医疗机构最为宝贵的财富,也是所有努力与沉淀最终的工作成果。而朋友便是人与人之间信任关系的外在称呼与体现,我们应当如何对待我们的朋友?早年我小叔的朋友子龙有位相熟的领导在我们医院住院,他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亲自去看望关心下,那时已经下班,不过我转头便去了。他后来说当时他其实非常担心我这个留学回来的人,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而驳了他的面子。其实他不明白的是,我对于任何找到我的患者,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我在医院我都会走到病房的床前看望,这是我对自己的工作要求与承诺。虽然我没有从事临床,但如我的关心是患者所需要的,我便十分乐意前往。我想真诚而恰当的关心,一定是我们对待朋友不可或缺的一种方式。今年虽然没什么机会出门旅游,不过早几个月前我去了趟山东聊城鲁西骨科医院。他们在企业工伤上的做法让我感受颇为深刻。他们在工伤管理上,从来不是去所谓送礼做市场,而是在医院当中设立了专门的工伤体验式科普教育区,并且定期的向存在较多工伤的工厂去做宣教,主题是《如何防范工伤的出现》以及《如何妥善的处置工伤》。他们是省级工伤定点单位,高院长说去过的工厂都说满意。我们的丽水院区坐落在开发区,周围工厂很多,所以有挺大一部分患者是企业的工伤,因此对于这部分做法我认为是特别值得学习的,我想体会对方的需求,正直的交往,也是我们对待朋友的一种方式。很多时候,我想对待朋友其实也并不需要什么逢迎与奉承,帮助患者找到适合他的医生,看完诊后能问一句是否还好,有问题的时候能够帮助他及时对接解决,也就是我们做作为医疗行业从业者最好的交友方式。而如果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也终将赢得广泛的信任。
自1988年创立,总院已然走过三十五周年,而集团内最年轻的丽水院区恰逢一周年,回顾起来我也已经参与了其中十二年的管理工作。
从青涩与懵懂到逐渐建立自己的观点与认知,做了非常多的努力与尝试,所有这些尝试中,不论最终成效为何,我发现有两点是断不会令我后悔的,就是不断改进优化患者的安全、疗效与体验,不断的提升改善职工的待遇、环境与通道。我依然不知道我们的行业是否一定以及何时会拥有一个充满互相尊重与彼此信任的更为理想的未来。不过我曾经读到在咸丰七年,曾国藩在给他的弟弟曾国荃的信中说:“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趋于诚。”各位同仁就让我们继续用我们的青春与时光,用真诚的内心来树立我们的价值,不论前路是否平坦,皆可不畏险阻,共同去创造那个我们心中更为理想的未来。谨以一批旧照纪念过去,若干新图畅想未来


















